第(2/3)页 高澄笑道,“臣之好佛与陛下不同,佛只在臣心中。臣一身尘俗,抛之不去,难以比拟陛下。祖师又是不同,祖师自己便是佛。陛下若是思念祖师,如今梁魏结好,祖师也尽可以过江而来以渡江南众生。” 听萧衍提到师父,高澄心里便觉出,他一直对当日达摩祖师不肯为大梁国师,弃南而向北之事念念在心。这个皇帝如此记旧怨,心性狭窄,高澄心里倒突然有了异想。 “佛陀渡众生可以舍身,朕也数次舍身于寺中。”萧衍盯着高澄,似笑非笑地道,“大将军掌一国之权柄,身系生民,若是舍身可以取义,大将军可愿否?” “陛下舍尽一身也不过是劳民伤财,生民何利之有?”高澄一点没客气,也盯着萧衍笑道,“臣不过只有这一身,生民非虎,不食也,难道臣还能以身伺虎?未若以权柄谋一国之利,倒还能使生民均享其利。” “大将军为谁谋利?”萧衍手中紧捏着茶盏问道。 “臣虽是魏臣,但梁在魏之侧。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,梁、魏并立,臣无其薄厚之别矣。”高澄坦然应答。 萧衍有点意外。 高澄这种心胸,他一个一国帝王都比不上,心里忽然失落了。但一瞬间又想到他在宗室之内广相交结,再想想羊侃说过的话,顿时杀心又起。 “大将军所言朕也尽信。”萧衍忽然叹道,“只是朕掌国已久,年纪老迈,如今的事,都交于太子了。”他目中闪烁,“大将军勿怪,勿怪。”似乎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,怕高澄怨恨他。萧衍在心中默念了一声佛号以求静心。 “陛下是英明天子,逐乱世而建功业,正当鼎盛,岂能曰老迈?”高澄好像全看不出来萧衍的心思似的,又笑道,“当日羊侃将军出使,在大魏庙堂之上皇皇然颂陛下之德,事事洞明,处处体察,治国理政就在其精妙之处。太子宽厚而有容人之器量,仁君矣。我主上甚感欣喜,重赐羊侃将军以示好,欲求梁、魏和衷共济。北朝人尽知南朝皇帝好佛,有渡众生之德。国政归于太子,太子有尧舜之风。谈起南朝,人人心向往之。”高澄跪直身子,欣然大声道,“臣澄贺陛下有仁德储君如太子,有忠义之臣如羊侃。” 如此隆而重之地道贺,表面上是贺皇帝选对了储君,用对了忠臣,但是这话在萧衍听起来就完全是不同的意思。高澄正是因为知道这位梁国皇帝多疑而狭隘才说了这么一篇话。 萧衍心里赫然如刺。原来羊侃在魏国庙堂上竟然对魏帝大赞太子萧纲。太子宽厚有容人之器量,难道他没有?太子是仁君,难道他不是?他好佛,国政归于太子,那究竟谁才是大梁的皇帝?太子还位继位,羊侃便赞他有尧舜之风,这个羊侃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真正的梁国皇帝放在眼里?北朝人人心向往之,岂不是人人向往太子仁君之德政? 萧衍越想心里越疑惑。这个羊侃,出使北朝,擅做主张就要遣送质子,这是谁给他的权力?现在又想擅杀高澄,出了纰漏还不是魏与梁之间生隙,与他又有何干?反正羊氏一族也是贰臣,从南到北,又从北归南,心意无定。难道羊侃又生异心? 萧衍心里变幻不定,表面上却笑道,“大将军谬赞了。” 高澄坐回来。一双绿眸子含笑看着萧衍。 萧衍看他目光清澈,不闪不避,好像浑然不觉似的,不由感叹道,“既然大将军也知道国政归于太子,为何不去与太子谈定盟约?” 高澄愕然道,“陛下何出此言?别人与太子相交是仰慕太子风范。臣既是魏使,商谈国事,自然知道政出于君的道理,岂能如此无礼?臣只知道陛下柄国年深日久,功业赫赫,陛下雄材大略,目光长远,臣只能与陛下共商其事。” 这个“别人”,指的是谁?萧衍心里忽然生疑。又想起此刻太子萧纲和魏国副使侯景俱都不在,会不会也私下商谈?而之前太子有没有背着他也见过侯景呢?不然为何太子对侯景的态度前后不一?再想一想,太子对高澄的态度也是前后不一。这其中变化究竟是为何? “大将军心中做何设想?想与朕谈什么?”萧衍又自斟了茶饮了,神色平静如常。 高澄暂不说话,也饮了一盏茶。这才抬起头来微笑道,“不瞒陛下说,此前太子也召见臣时说过,既然两国交好,何必谈什么遣质子这样的话。太子说到动情处,几乎声泪俱下,大有恋恋不舍兄弟之情状,臣也甚是感动。”高澄把无中生有的事说得栩栩如生一般。 萧衍心中不快,若说太子不赞成遣质子,是不舍兄弟情;他若赞成遣质子,岂不是没有父子情? “太子毕竟更重家事。”萧衍淡淡说了一句。 高澄立刻听出来,这句话明褒实贬。重兄弟情,不重社稷念,岂不是说太子没有从储君的角度为国计利? 第(2/3)页